《龍城錄》中有一則關于梅花的聊齋式故事。
隋開皇中,趙師雄遷羅浮。一日天寒日暮,在醉醒間,因憩仆車于松林間酒肆傍舍,見一女子淡妝素服,出迓師雄。時已昏黑,殘雪未消,月色微明。師雄喜之,與之語,但覺芳香襲人,言語極清麗。因與之扣酒家門,得數杯,相與飲。少頃,有一綠衣童來,笑歌戲舞,亦自可觀。頃醉寢,師雄亦懵然,但覺風寒相襲。久之,時東方已白,師雄起視,乃在大梅花樹下,上有翠羽啾嘈相顧,月落參橫,但難過而爾。
在暗黛的天色里,趙生夢到與素雅芬芳的女子對飲,醒來唯見頭頂的梅枝,似乎是很常見的志怪套路,只不過黃梁夢與南柯夢里都是榮華富貴,濃墨重彩,羅浮夢就顯得“輕”了許多,淡淡的,只要松林、殘雪、淡月,也只是一同喝了喝酒而已,并沒有俗落故事,亦沒有大悲大喜。
“酒醒人散山寂寂,惟有落蕊黏空樽。”離去時只一點點迷惘,僅是生命中一個微乎其微的春夢而己。但梅也好,仙也罷,自此便多了一樁如玉的心事。梅為四君子之首,“梅雪爭春未肯降,騷人擱筆費評章”,自古詩人畫家把它熔鑄在筆下庸碌冗雜的世界里,歌詠它、描畫它,談的是梅,照見的卻是作者的心境。
梅開百花之首,獨天下而春,梅花美觀,可細瞧枯草中竟也擠出了星點嫩綠,偶爾間捕捉到這生命的氣息,使得蜷縮了整個冬天的心中也升起一種等候的幸福。
等候春天的美妙,也是淡淡的,安然地,盼望在暖陽里散步,在翠林間徜徉,在青山綠水中跋涉,在和著鳥語和花香的空氣中浸潤,漸漸地讓整個人也像緊縮卷曲著的茶葉遇水似的緩緩伸展開來。